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镰刀割断旧乾坤 第40章 毕竟还是个孩子

镰刀割断旧乾坤 第40章 毕竟还是个孩子

当初,陕西韩城人解经邦不不惜违抗皇命,冒着被戍边、下狱等风险,就不去做辽东经略。可以说那老头儿怕死,但说不准人家是清楚那边是个烂泥坑,不愿蹚浑水。

辽东是辽将或者某个利益集团的辽东,你一个外人过去哪那么容易站住脚。

户部尚书毕自严的弟弟毕自肃,去做辽东巡抚,只干了几个月就因为发生兵变而绝食自尽。如果说其中一点隐情没有,恐怕未必。①蒲松龄是毕自严儿子的门客

辽东水深。

李自成问:“边将卖粮之事,朝中内外臣工俱知,还是因为你锦衣卫身份?”

“你连我的《自劾疏》都知晓,又何必问这些?”

“好吧,那么袁崇焕当真私下议和了?”

“将在外,君命有所不受。养白喇叭、砍毛大帅、给奴酋吊孝,这些都能做的,彼此通几封信有什么大不了?何况兵不厌诈,互相试探,打听消息等等,没甚大问题。”

“那他入卫京师遣散援军呢?”

“这本来没甚问题。我兵长于守城,分散各将就像张开一个口袋,请君入瓮。况且数万人马聚在一起吃什么?”

蓟州到永平、三屯河有数万勤王军,还有快速赶来的宣府、大同兵以及各地入卫军。

这种布置在嘉靖时期多次遏制住蒙古。只要袁崇焕能在蓟州堵住鞑子,皇太极就只能徘徊不前,或退或战二选一。

双方决战不可避免。不在关内打,就要在关外打;不在蓟州打,就得在锦州松山打。晚打不如早打,在关内决战总比在关外决战胜算大。

可惜没打起来。

李自成问:“袁崇焕上奏‘力为奋截,必不令敌越蓟西’,可辫子军怎么毫发无损就‘潜越’了?”

“唉!”

张道濬叹口气,“奴酋堪称枭雄!比代善、阿敏、莽古尔泰三贝勒不知高到哪里去了。换成旁人,你敢孤军深入?”

“我敢!”

“所以说你只是贼……什么?你敢?”

皇太极虽然厉害,但是李自成也不弱于他。

“赵某自从陕西起兵,一路走来,哪天不是孤军深入?”

“嘁!”张道濬讥笑,“少往自己脸上贴金,不好比的!”

这是实话。

己巳之变绝对是后金的军事冒险。

万一大明有个狠人能断其归路,关门打狗,皇太极很有可能全军覆没。

或许后金真的饿急眼了,也可能关外实在占不到袁崇焕便宜,又可能皇太极地位不稳想证明自己,再或者其他原因,反正皇太极孤注一掷,千里奔袭破口入关。

他甚至都不担心关外老巢被端掉?

后金入关,哪怕一粒粮没抢到,一个明兵没杀死,只要打到京城下,大明已经等于输了。在政织上这叫降维打击。

张道濬继续说道:“不提袁崇焕,朝廷诸公哪个能想到奴酋根本不搭理蓟州,敢孤军深入?”

蓟州重镇。

前头袁崇焕以“辽兵足用,不容西兵入城”,让刘策回密云,让尤世威回昌平,让侯世禄去三河……

可三河知县不让进城,侯世禄没饭吃又跑到通州,通州也不让进门,他就到顺义找满桂混饭吃,三河这个作为第二道防线的后手布置就算废了。

还有,户部解送给辽兵的粮饷银车,车夫亲眼见到是被侯世禄的军队抢走。这官司打了很久,几个月以后不了了之……①嘉靖时俺答汗打到京城下,前来勤王的大同总兵仇鸾没饭吃,只好冒充蒙古人抢劫百姓……可见是老传统了。

接着,三四天后皇太极就“潜越”到了三河。三河县直接投降。

就是这么巧。

这时间卡得太准了。早那么一两天,尤世威还在从蓟州返回昌平的路上,侯世禄也在半路,他们一旦侦知建奴“潜越”,绝对会赶紧抢占三河。因为他们肯定清楚凭城固守活命的机会比在外面大。那后金还得顾虑一下这两位总兵。

上一次在遵化城外也是这么巧。

蓟辽督师安排赵率教从山海关出发,疾驰三百里去三屯营。可三屯营离后金攻破的长城关口只有五六十里路。恐怕等赵率教赶到,别说三屯营,没准儿遵化都早已陷落了。

然而,赵率教急行军三天,赶到一看,后金连三屯营都还没打!

鞑子几万人马居然如此拉稀?这是个好消息,但坏消息是三屯营总兵朱国彦拒绝赵率教进城。

没办法,赵率教只好退往遵化。

三屯营距遵化仅三十里,骑兵半日可达。

然而就在这短短三十里路上,赵率教遭到后金伏击,四千骑兵全军覆没。

不可否认,皇太极堪称英明神武,但他不是半仙!李自成可以未卜先知,皇太极不行。

那赵率教被伏击该怎么解释?

萨尔浒、松锦、大凌河等等,鞑子总是能以精准的伏击取胜。如何解释?

甚至当鞑子兵力不足,只能伏击其中一部,努尔哈赤说没关系。“凭你几路来,我只一路去。”我伏击完这场再去赶下一场就行了,反正你们跑不掉。

当然,也不是绝对跑不掉。关宁铁骑,天下无敌,每次都能全身而退,悲剧的只有那些陕西人、甘肃人、山西人、四川人、浙江人等等。

当甘肃人赵率教送死后,皇太极转回头轻松拿下三屯营和遵化。鞑酋只留八百兵驻守遵化,大军继续南下。

十万人倾巢入关,你就留八百人看守后路,疯了吗?

皇太极当然没疯。大概是因为他知道明军只会在前面堵截,还没学会断后路。

袁崇焕最初打算在遵化阻截,结果晚了一步没挡住。于是袁大人在蓟州设防,可惜被皇太极绕过去了——本来挺难“潜越”,因为朝廷已经先期调了刘策、尤世威、侯世禄等人赶去协防。然后他们都被袁崇焕调离了。

紧接着,袁大人又匆匆赶到通州设防,咦,又被绕过去了。

你以为鞑子跑的快?幼稚。袁崇焕再一次跑到了皇太极前面,把他堵截在北京城外。

“外镇之兵,未奉明旨而径至城下,可乎?”

理论上当然不行,但袁崇焕报国心切,“君父有急,何遑他恤?苟得济事,虽死无憾。”

所以“潜越”这事——

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,他们也知道他们在说谎,他们也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,我们也知道他们知道我们知道他们在说谎,但是他们依然在说谎。

李自成问:“皇太极越过蓟州,袁崇焕为什么没有尾随追击,而是向南绕道河西务直接去了京师?曲线救国?”

战争并不是说打就能打,说走就能走的。

特别是数万人的大规模会战,光一个阵型都要摆大半天,如果一方不想接战,实际上另一方很难抓住对手。

所以在战、守、走之外还有一种常见的战术选择,就是“拖”。

如果袁崇焕能吊在皇太极屁股后面,那对于深入敌境的建奴来说会非常难受。

按正常情况说,本来就人生地不熟,屁股后又有敌军,这样皇太极就没法肆无忌惮的分兵劫掠补充粮草,饿都饿死他。那皇太极就必须要考虑后路了。

可是袁崇焕却玩了一手迷惑操作。

当然,老袁也不是完全目送鞑子“潜越”,还是出了趟城。

“十三日,侵晨,报奴全军过石门驿,公令马步兵尽出城外列营。营甫定,有奴骑二百余,分四队扎我军之东南,相持两时,并不件贼大兵。公令我发炮,贼闻炮即四队排为一字,忽退去。竟日无一骑复至,使我欲战而无可战。”

张道濬一撇嘴,“你问我我问谁去?督师一介书生,升官又太快,兵事能懂多少?何况野战能打过东虏?不提前进城防守还能怎么办?”

当初老袁刚从知县升任兵部职方司主事,兴奋的“单骑出阅关内外”。一回来便放话,“予我军马钱谷,我一人足守此!”

有了军马钱谷,就是一头猪都能守住。万一没守住就是军马钱谷给的不够。

后来袁崇焕升为兵备佥事,协助辽东经略王在晋。两人每谈及战事,袁崇焕往往会在结尾加一句——“我不惜命!”

王在晋则说:“性命与封疆孰重?”

到了宁锦之战时,袁崇焕学习隋朝名将杨素的“用寡法”,“募死士二百人,令其直冲夷营。”

当那两百勇士正在死战,老袁转身回到屋里开始写奏本——“今已深入,存亡未卜。”

鞑子也有“死兵”冲阵,可人家后面大队随时准备往上跟进啊。你倒好,直接送忠臣义士白白送死。有啥意义?

弄求不懂,无话可说!

鞑子为啥长于野战?你结阵他就围而不击,断你后路断你粮道;你散阵他就蜂拥而上;你追,他就四散奔跑,然后八方游击。

八旗早期就是靠这样的战术打的明军节节败退。

到皇太极上位,后金逐渐开始硬碰硬的消耗打法。他们一边推盾车前进一边射箭,重步兵硬杠明军步阵,然后骑兵冲击。后来又有了火炮就更轻松了,所谓骑射夺天下压根就是扯淡。

总结下后金的一种打法就是,清理明军两翼——明军固守——切断明军补给——明军被迫主动进攻或者被进攻——明军崩溃。

李自成问,“仅仅是这个原因?不是袁崇焕通鞑?”

张道濬开口道,“避敌不战这种事情多了去了。我只想说懂得都懂,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,毕竟自己知道就好,细细品吧。你也别来问我怎么了,利益牵扯太大……”

李自成不满,“你犯得着跟我绕圈子吗?”

张道濬冷哼,“我犯得着跟你交待一切?”

“我就是好奇,袁崇焕到底有没有通鞑?”

“你不会自己动脑子想?”

袁崇焕一路“护送”鞑子到了京城下,然后他还想带兵入城,即便袁是大大的忠臣,没有哪个脑子正常的皇帝敢同意。

“袁崇焕入狱后,哗变的祖大寿上疏辩解,里面有说‘锦州哨三百里外踪迹皆知’,那督师为何没有在关外截击鞑子,反弄了个‘纵敌长驱’?‘五年复辽’就这?”

后金数万大军出动,又是第一次冒着巨大风险入关,不可能十天八天就做好准备。光给四处传消息就要个把月,还要制定计划,收集粮草补充军械集合人马等等,谋划三五个月时间是最少的。

袁崇焕一直知道后金动向,早在九月他就上疏以建虏欲西先请驻宁远增戍关门。

张道濬笑,“毛文龙还两年平辽呢,孙承宗四年。徐光启都不止是平辽了,他说借三百洋兵两年平定诸边。他们都能吹牛逼,袁督师吹不得?何况人家上任督师还不到两年。”①

李自成又问:“那之前袁崇焕和王洽、钱龙锡等人沟通过谋款斩帅的事?”②钱因袁案坐死罪,后碍于舆论改发配戍边,南明时复官,后回家养老。

“御史是那么报的,我又没看到双方往来信件。”

“你不是锦衣卫么?”

“趟浑水死的快。”

李自成累了,干脆直接问:“袁崇焕死的冤不冤?”

张道濬答的也干脆,“不冤!付托不效、专恃欺隐、市粟谋款、纵敌不战,及兵薄城下,又潜携喇叭坚请入城……

旁的先不说,只一个京师被围,就必须有人担责。皇帝不要面子的?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能无动于衷?我大明颜面何存?”①张道濬的奏疏中有“……臣随诸臣后,待召平台。我皇出贼臣袁崇焕招词,历数其逆状……崇焕自招云‘遣散援兵,以为京城内溃,不意尚守得定。’即是言而寸斩有余矣……”估计是瞎几把扯的扣屎盆子,袁崇焕要多蠢才会说那话?

李自成好奇道:“不是党争的结果?韩爌、温体仁、钱龙锡、钱象坤、何如宠、周延儒、梁廷栋、涂国鼎等等。”

张道濬喝了口茶,“此中隐情我都不能尽知,何论是你?”

那时,有个叫张思栋的人暗执火片进仓,欲行不轨。当时的仓场尚书是孙居相。

张思栋被锦衣卫抓入镇抚司,拷打成招,说是袁崇焕要谋反,他手下周彪指使我来当间谍。

后来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重新审问,张思栋哭诉“捕营苦刑,叫如此说,不然驳回,当时夹死。我是山西人,在京作木匠,何曾到过辽东?”

他哪知道袁崇焕反不反。

皇帝又让锦衣卫刘侨再审,不知道怎么就证据确凿了。结果张思栋被砍,李若琏降官两级。③李自成打北京,李若琏出战,兵败自尽。

由此可见,袁崇焕被剐,罪名当然有,但是和朝堂内讧也脱不开关系。

李自成说道:“周延儒、温体仁不是你的后台?你不是他们的马前卒?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内情?”

张道濬愣了一下,随即摆摆手,“没有的事。”

李自成笑道:“以后少巴结点首辅周延儒,他马上要玩完。虽然还会复起,不过那时大明都快嗝屁了。可惜你这次就是被温体仁弹劾,想再搭关系不容易。”

周延儒和温体仁原本是同党,老温入内阁后开始背刺老周,终于把他撵下了台。

张道濬不愿意多谈论相关事情,李自成也就岔开了话题。

李自成又问:“袁崇焕宁远大捷总没错吧?我寻思督师虽然有些小伎俩,但是总不至于叛国。他眼看就要位极人臣了,根本没理由投鞑。倒是有可能想做第二个李成梁。”

张道濬不屑道:“宁远?大捷?皇太极来之前,他说有进无退;人家真来了,他龟缩宁远不出。战绩会骗人,战线不会。蛮子志大才疏,尽会放空炮!”

张父失陷辽东,心里难免有怨气。

李自成笑了笑,“崇祯毕竟还是个孩子,处理军国大事动辄孤注一掷。寄托希望一次,失望一次,难为他了。要是他哥能多活几年,局势不至于此。”

张道濬也笑,“那可能就没你什么事了。”

木匠皇帝尽管年纪也不大,或许也并不勤政,在饥兵饥民嗷嗷叫中还花了五六百万银子修三大殿——

多说几句,这和慈禧修颐和园不同。

刘邦初立国,穷的连四匹同样颜色的马都凑不齐,可萧何一样把未央宫修的富丽堂皇。

刘邦不满去质问,萧何说,这是体现国家和皇帝威严必不可少的举措。于是老刘闭嘴了。

木匠皇帝修三大殿同理。那地方是皇权和国家的象征,烧的乌漆嘛黑能不管?

三大殿修的再好,木匠也不在里面吃喝拉撒睡,跟颐和园那种纯享乐工程不同。

不能脱离时代孤立的看待某件事,再者站的位置不同着眼点自然不一样。

再打个不晓得恰不恰当的比方。新中国初立时也穷,农民吃不饱,一样上马了大汇堂等工程。不好说是穷奢极欲吧?你要非说是要面子不要里子,加急名单安排。

洗地完毕。

木匠皇帝有种种问题,但仅从见识上看,他比崇祯英明十倍。

天启六年,袁崇焕上疏在关外修城屯田——

“……由此行之,奴子不降,必为臣成擒矣。况厂臣魏忠贤与阁部诸臣,俱一时稷契夔龙之选,臣所遇非偶,故敢卜事之必成。”

口气大不大?

二十一岁的木匠皇帝回复——

“得旨:向以防守方殷,故着从容议行。但向后作何给授,使军民不相妨?作何分拨,使农战不偏废?作何演练,使农隙皆兵?作何更番,使营伍皆农?作何疆理,足以限戎马?作何收保,不致资盗粮?

一切事宜,该抚悉心区处具奏。

这本内说,奴子不降,必定成擒,诸臣诸不乐闻。以朕计之,奴未必降,降不足信也;战必能胜,胜无轻谈也。

蹈实而做,需时而动,正也,奇在其中矣。该抚饶为之,亦善为之。”

水平立见。

还有,木匠皇帝对毛文龙塘报的反应——

“上谕内阁,朕览登莱巡抚塘报,准平辽总兵官毛文龙揭前事。为屡获活夷,斩首级,得获鞑马夷器等件。虽功微小,实挫贼锋。其复辽之基,端在斯乎。朕心岂不嘉悦。

外呈称奴酋与亲信奸人李茂隆等,昼夜商议,欲以贿买西虏,更换旗帜,借路潘家口等处,进攻谋逆。

朕思奴酋所谋,其志不小,更甚于昔也。倘以假道长驱,为害非浅,是以朕不无东顾之忧。

卿等传示兵部,作速马上差人前去传与枢辅,总督镇巡,当详计塘报,作何料理?作何策应?筹度周全,务保无虞。

其沿途各路,并东征将士,俱要仔细防御,谨慎备尝。及各隘口守把将官,都要昼夜不时防守。还仔细盘诘进贡出入进攻夷人,其中恐有奸细夹带情形。

仍传户工二部,并专督辽饷等官,详确毛帅,如果缺粮乏器真情,并拨船及应用器械,一并速发解去军前应用,不得迟滞,有误军机,责有所归。特谕。”

木匠皇帝十六岁上位,是不是昏君另说,只凭年纪轻轻能有这份见识已经不得了了。

他老师孙承宗的眼界未必能强过木匠。

比如,孙承宗的平辽方案每年要花近六百万两银子,可能吗?想当然了。

万历三大征打了四十年,前后才花了一千一百多万两银子。

也就是说孙承宗两年就要干完三大征的钱,而且此后几乎每年都要花这么多钱在宁锦防线。只为了对付几万鞑子。

而王在晋的方案里第一年只要九十万。②孙承宗和王在晋互掐的那段真是如何剪裁史料的典范。

当然,王案需要放弃蒙古、辽西。

可是,按照孙承宗方案笼络蒙人,修建了宁锦防线,后金一样收服蒙古、绕过宁锦防线,频繁入寇洗劫。

换言之,历史已经证明,导致清军入寇的是孙承宗方案。

朝廷能动用的钱粮是有限的,孙案将资金几乎全部置于辽西,却失去了对整个九边的粮饷保障。

宣大总督曾经急切地要求朝廷拨款修整宣大地区的工事,更新朽坏的兵器,补发积欠的军饷,但是遭拒。原因是钱都拿去辽西了;陕西那边穷的更不用说了。

整个辽西军吸干了大明却不能战,能打的或者说是前去送死的还都是客军。前线堆积的大量物资让鞑子抢个够,把敌人越养越肥。

一寸山河一寸血!大明的血没有被放干之前,辽将们是不会放弃的。

就按一年五百多万银子算,养一万超级精兵行不行?合下来每个兵每年可以摊五百两,都能武装到脚毛了。能不能打爆后金?唉!

甚至也别养辽兵了,直接下令杀一个青壮鞑子赏一千两银子。保证其他边军嗷嗷叫着要争抢出战,卫所兵都能爆发出战斗力。乃至全国百姓都要自带干粮蜂拥而去玩敌后游击战了。毕竟是一千两银子啊!

你就说每年能不能收割五千辫子头吧,几年平辽?

异想天开了……

……

或许说,按王在晋方案,大明放弃辽西,后金就会占了那里屯田?甚至直接攻破山海关?假设不来。

王案坑不坑爹未可知,反正孙案坑死了大明是事实。

谈迁在《国榷》中并未以孙承宗殉国而笔下留情,而是称他为“福将”,把孙在辽期间未历大败的原因归结为幸运。视角颇不寻常。

总之,木匠皇帝像一把没开刃的大刀,心里明镜似的,就是没啥大志向。或许又跟满朝文武们扯后腿有关?

人家十六七岁上台,想想吧,一般人在那年纪能有多少见识?泡个妞都脸红,给个村长位置都未必能坐稳,何论玩转一个大帝国。

另外,崇祯皇帝黑点不少,但也不用枉顾事实黑上瘾。他也十六七岁上台,还是做了不少正经事,而且执行力非常强。

就像李鸿章所说,这就是一个破房子,他不过是糊裱匠。崇祯干的也一样,拆了东墙补西墙。

朱由检大帝已经尽力了。历史上所熟知的一切能臣干吏他都提拔重用过了,包括袁崇焕、孙承宗、卢象升、孙传庭、杨嗣昌、陈奇瑜、徐光启、祖大寿、洪承畴……

没有重用而名气很大的,如钱谦益、史可法等,不谈操守,事实证明,他们的本事确实稀烂。

杀魏忠贤就不用再说了。因为崇祯之后看清了官员嘴脸,很快又提拔了无数小魏忠贤,折腾的文武官员欲生欲死。而且魏阉跌倒,崇祯连牙缝都没塞满。

崇祯皇帝也费尽心思弄钱了,结果呢?

他还勤政了,节俭了,整军了,整顿吏治了……

任何统治者的统治,都需要基本盘的支持。崇祯的基本盘是什么?

没有!

崇祯大帝是真真正正的“孤家寡人”。

你说他是自作自受吧,可就凭明末那帮官员的操守,大帝敢信任谁?

之前信任的后果就是刚登基第二年就被后金打到了眼皮下。你让那孩子怎么想?

你说踢开官员发动群众闹革命?别扯了,时代不同,没有可行性。

从没见过亡国之君像崇祯这么没人支持的,哪怕连保着他逃往南京的都没有。

总说京师被李自成打破后哪个哪个忠臣自尽殉国了,值得怀疑。他们之前干嘛去了?

崇祯十六年的正月初一,按惯例皇帝会在“金銮殿”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。可是,当天朝贺站班的就只来了两个人。

一位是个勋戚,另一位是首辅周延儒。

周延儒开导说,大臣们太辛苦了,可能都睡过头了。崇祯皇帝除了被气个半死,也只能认命。

崇祯十七年的正月初一,朱由检大帝看着空无一人的场面,不禁泪流满面……夸张的修辞手法,应该没哭吧。不知大帝当时作何感想。

是的,那一天,满朝文武大臣勋戚们一个都没来。可能是因为当天刮大风,所以官员们懒得出门。

上年那位勋戚也不来了,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死掉了;至于周延儒,前个月刚被赐死,自然没法去朝贺。

大明的“忠臣”没人把皇帝当回事,正月朝贺这种国家重大典礼都这样,何论平时。

简直堪称史无前例。

崇祯十七年的三月十九日,崇祯皇帝敲钟召集百官。

结果不难猜。臣子们,没有一人前来。

三十四岁的朱由检大帝只好去跟歪脖子树相会。

所以,能指望那帮臣子们给皇帝尽忠?扯淡吧。就是一群贪官污吏反动派被人民群众打倒了,然后被美化成了殉国。(私货吐槽完毕)

……

可以说,中间商把差价全赚走了,留给皇帝的不够用,留给百姓的不够活。

当权者的困难在于:周围总有一大群——没你聪明或者比你还聪明的人,茶不思饭不想地琢磨怎么糊弄你。

你还没办法解决!

王朝末年的衰败,是全方位的衰败。

就像一个百岁老人,明面上直接病亡原因是肝癌,可其实检查一下心肺,基本上也衰竭的差不多了。即便治好了肝癌也挺不住几年。

大明又像晚期艾资病人。从表面上看还是健康,但其实内部免疫系统已经完全崩溃了。

崇祯面对的局面和清末差不多,也许可以撂挑子发展军头?那也保不住大明几年。我大清就被军头们坑惨了。老妖婆的威望够大吧,面对东南互保也没辙。

又跟蒋光头那会儿差不多,他还派小蒋还打老虎呢,根本无力回天。之前光头北伐到江浙就投靠了地主财阀,打老虎是自毁根基,当然要失败。

全烂了,换谁上台都不行,只能推翻从来。

(袁崇焕被下狱的前几天有个召对,水一下——

上曰:“人马可曾出城扎营么?”

守錡奏:“臣已选定七千五百余员,名令副将施洪谟、袁信率领出城,但督师袁崇焕移书兵部,又告不出。”①李守锜祖上靖难有功,世袭襄城伯,为京营总督。李邦华要整顿三大营被他弹劾走。他儿子袭爵上位后被李自成拷掠到上吊。

上曰:“他不要兵马出城,是要入城么?”

守錡奏:“扎营须用火炮,伏乞皇上多发。”(答非所问)

上曰:“内库火炮已发得多了,如今战车可曾完备否?”

守錡奏:“战车只有一百八十余轮,已发工部修造。”

上曰:“前发出帑银,工部一时造办不全,便当一面补造,这时节还靠工部怎么?须是大家一齐做起。”

……少顷,上御暖阁,复召诸臣入,诸臣进跪案前。

上曰:“虏薄城下,不来攻城,周围抢掠,退虏守御之策如何?卿等有所见奏来。”

成国公朱纯臣奏:“臣等前具上闻,未蒙谕旨。”②祖上靖难有功,世袭成国公,后被李自成杀。

上曰:“城门久闭,煤运不通,有何方略?”

辅臣(韩)爌奏:“须遣兵扎营城外,以为防护,庶城门方可开,煤运得通。”③因袁案罢归。十七年李自成陷蒲州,迫爌出见,不从。贼执其孙以胁。爌止一孙,乃出见,贼释其孙。爌归,愤郁而卒,年八十矣。

纯臣奏:“为今计,务要设阵开粮道以定人心。伏乞皇上面谕在廷诸臣,有智美奇谋之士,不妨各举所知,必能用兵设法。况援兵今已四集,尽令在余城南二三千为一营,相去五六里,如梅花势连络遍布,与督师声援犄角,庶可远通粮煤硝黄之类。”

吏部尚书王永光奏:“无许多兵,只扎一营便好。”

辅臣李标奏:“援兵还要部调,实数宣大先到只四千,山东报只一千,何济于事?”

上曰:“入援兵要星夜趋驰,比不得常时行三十里五十里。”

标奏:“河南援兵前闻已到定州,至今不见至。”④河南巡抚范景文带着八千兵入卫,又不能学其他饥饿援兵抢饭吃,一路走一路找食不容易。所以走的慢。后为兵部尚书,反对南迁,崇祯上吊他投井。

礼部尚书何如宠奏:“虏薄都城许久,各处援兵尚不见到,殊无急公义。乞皇上下一严旨,责令星夜早来,还须兵部差的当将官、的当建丁,赍旨前去才好。”

上问兵部曰:“今援兵到的几何?”

尚书申用懋奏:“除袁崇焕而外,只有宣、大二处各兵五千,今两枝兵或溃或损。山西总兵张鸿功所领五千三百名已到良乡,因饥抢掠而去,其余屡催尚未见到。”⑤宣府总兵侯世禄、大同总兵满桂。

上曰:“卿部议个限期与他。”

用懋奏:“臣署事日,便定限行文各处催调了。”(然后甘肃兵被逼反了)

上曰:“调兵有不依节制,援兵有不遵限者,卿即系来究治。不然他借口说挑选未就,又说行粮不足,一发逗留观望了。”

用懋承旨。

上曰:“虏不大创不回,朕有旨着袁崇焕相机剿杀,使他匹马不还,却也不见怎的。奴酋零骑在我城下,任其抢掠,是何道理?也不见崇焕剿杀?”

(朱)纯臣奏:“崇焕兵少,宜慎重。”

上曰:“慎重固是,但崇焕之兵俱是堪战的,人上挑人,马上挑马,他曾面奏过。又说虏精骑不满五千,其余不足杀,为何不动一动?”

如宠奏:“闻得邯郸县原任兵部侍郎张我续有疏,自捐家资募勇敢之士五千人入卫京师,因未奉旨,不敢骤来。”(答非所问)⑥张我续之前名列魏党逆案被革职

上曰:“览他疏,只说方才招募,不知他现有兵。”

如宠奏:“我续曾任川湖总督,尚有许多家丁堪用,这比别样募兵的似不同些。又闻得北直隶提学御史霍锳有疏,招集八府义勇入援,也只候皇上明旨。”⑦霍锳举荐过杨涟、左光斗,天启时被论“邪党”,削籍为民。

左都御史曹于汴奏:“霍锳要招集八府义勇,其事已有次第,原疏未下。臣于本月二十一日有疏催请,亦未奉旨。乞皇上将御史疏发下,仍愿皇上广召义勇之士为冲锋破敌之用。”

上稍迟,回云:“已将顺天巡按董羽宸本批允。”⑦董其昌亲戚,打过白莲教徐鸿儒,后在兵部侍郎任上削籍归乡。清兵至,迎降。南明绍宗立,起南京吏部左侍郎。后事不详。

如宠奏:“八府到兵,战不足而守有余。扎营未必虏胜,冲破随机便宜。有战车即可扎营,如车不足,即伐大树,亦可为树营。戎马不能近,火器弓箭亦便射打。东西北三面城高,兼火器城守严审,似不必用兵在外扎营,恐碍城上举放枪炮。”

如宠奏:“良乡、涿州系南北咽喉,此一线之路,不可使有梗塞。又京城少煤,山都在西南一带,宜于广宁门外令援兵靠门扎一营。一则为良乡、涿州声援;一则令西南煤到随便防护,即刻开门放进。”

上曰:“只恐煤不得来。”

如宠奏:“西南路上尚不闻有虏。山中煤户俱以卖煤为生,若晓得城中肯放他进,自然有来的。”

上然之。

(毕)自严奏:“三大营及在京军丁,伏蒙圣恩,预支十二月军粮。此时米价甚平,仓门买价不过六钱七钱耳,只是无处买煤。”(粮价真便宜,反观此时陕北,人相食。)

永光奏:“多事之秋,用人为急。臣部前会推张凤翼、翟凤翀,皆晓畅兵机,乞赐批发,以储督抚之选。”⑧

上曰:“此时还说推官的事?推官要量其人,能胜其任,方可推他。督抚须要知兵法的。”

永光奏:“庚戌之变(嘉靖俺答入寇),兵部曾添设侍郎六七员。”

上曰:“兵部左右侍郎要参赞部事,若不管事是个闲官,中甚么用?”

永光奏:“边方督不妨多储,今会推二人都是极有。京师甚近,材官将士甚多,还宜多方招募。”

上曰:“兵须要见成的,各处募兵,也恐头绪多了,不中用。”

上又曰:“屡谕九门提督等官,凡遇兵部公文,俱系军机,不许阻当,不消请旨就该放行,户部粮到就缒城给发。”

户部尚书毕自严奏:“袁崇焕兵马在于城头给发,粮料缒出甚难。昨经臣部侍郎钱春与袁崇焕面议,分为三处给发,候旨未下,伏祈皇上允行。”

上曰:“卿便宜行,便多放几个垛口何碍?此等小事何必具奏。”

……上顾辅臣曰:“屡有旨命崇焕相机剿杀。今虏骑猖獗,烧毁我房屋,掳掠我人民,再无人剿杀,便是零星虏骑亦不驱散一驱散。

似这样把边腹都蹂躏尽了,关宁兵也不见调将来,只恐一时不能整顿,忧方大耳。

卿等可传与崇焕,要相机动一动,大创他一番方可。卿等起。”

辅臣承旨起,诸臣俱出槛外,叩头毕,上兴还宫。

(没几天后,袁崇焕被抓进大牢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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